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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心继续看往下一部分:“——女子身心孱弱,易受蛊惑污染,成年以及婚前不应单独接触异教徒,婚后应与丈夫陪同方可;若无伴侣,则由父母;若无父母,则由友连及友连以上陪同。”
而卡利福之所以将成年与结婚分开定义,是他将女性心教徒成婚年龄下降至14岁。
“结为伴侣,在追随吾主之路上相互扶持,诞下纯净灵魂将吾主之光辉普照,此为荣光,必受吾主庇佑。”
礼心几乎能确定卡利福是描摹着青树和雨滴的画像写下这些文字的。
他再也不能入睡。
以至于第二天不得不带着一脸疲倦与青树见面。
青树的行动力一向非常迅速,很快就带来有用的消息。
“这位老奶奶已经一百零三岁了哦,而她手上甚至还有父母以及祖辈留下来《苦难书》,怎么样?就算不是最初版也相当厉害了!”一边往盘子里装糕点,青树一边得意地说。
所以在上门拜访前,他们来买老人家最喜欢吃的点心,青树甚至换上普通义眼戴上眼镜,穿上自己最端庄的一套衣服,怕吓到老人家。
老人并不在心教社区内居住,早年间曾跟在久安工作的孙子孙女一起搬到市区,后来又搬到乡下,即使年事已高也不肯回到社区生活。
这一点让青树和礼心松了一口气,至少对方不会因为叛教传闻和法礼者身份而对他们“另眼相看”。
“一百多岁老奶奶的祖辈……?”礼心也很惊讶,“那岂不是能追溯到刚结束大迁徙的时候吗?”
心教祖先为了躲避天灾与战火,带领族群从遥远的旱地家乡开始迁移,走走停停,跨越数个国度才在民风包容开放的东方落脚,后来称这段历史为“大迁徙”。
据说,教义中大部分内容也是在这个时期才完善的。
“对吧对吧?啊不过阿织那小子去哪儿了,今天竟然没出现?”看到他独自一人,青树颇为意外。
“他妈妈情况不太好,他走不开。”
“哦?你也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吗?”
看青树望着他,礼心叹了口气,“那倒不是,但……很明显吗?”他于是原封不动地将昨晚看到的文字复述了一遍。
听完,青树的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我猜,应该还有说:把教会学校课程中的缝纫、种植、烹饪、刺绣什么的当做常规课程吧?所以,卡利福要通过让女性教徒不再接受外部教育,而防止再出现像我和雨滴这样的‘叛教者’。”她抬头看向礼心,“然而他敢这样写,就证明教会和大祭司都是认可的。”
她甚至没用问句而是肯定,礼心的沉默又确认了她的肯定。
没有人比礼心更清楚大祭司的行事风格。
他也在此刻猛然发觉自己与父亲相似的部分:他们都用沉默去肯定那些不说出口的答案。礼心是不愿,父亲是不想,亦或是不用。
两人诡异地安静下来,直到转了两趟民营公交车把他们送到建在田埂上方的站台。
久安以矿业为支柱,再加上土质不太适合经济作物生长,所以没多少人种田,土地也相当便宜,但种植心教特有植物却很合适,这也是当初迁居的重要原因之一。青树要拜访的心教老人就是教内的农业好手,曾经也带出不少徒弟,只是如今除了做纺织手工和织物生意的吉格拉,已经不再有人关注种植了。
“算起来,迁居久安时老婆婆就已经七十多岁了,我听长辈说当时很多老人不愿意离开家乡,甚至在神像面前自缢。”青树用手搭在眼睛上方遮住阳光,查看手机地图说道。
就连上一任大祭司,礼心未曾见过面的爷爷也在反对之列。
退位后的祭司会在教会中成为元老,依然会对大祭司有一定牵制。礼心的父亲继任时,是历任大祭司中最年轻出色的一位,曾被教会寄予厚望。没想到却因为迁居一事导致教内几乎分裂成两派,反对者众,但支持者更多。
这个决定,最终也成为他筛选人心的手段,在久安建立新教会,从上至下都是对己忠诚之人,坐稳大祭司之位。
至于留在老家始终不肯迁居的那一部分人,已经被排除在庇护名单之外,生死无关。
“我想我应该感谢大祭司,因为在久安给了我念书的机会,而念书让我有了走出去的勇气。”青树按照地图选择了一条小路,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礼心一眼,“至少在今天之前,我都应该感谢他。”
当青树与礼心敲响一户人家的院门之时,地下掮客的消息网里出现了一条悬赏令。
戴着五官错位的巨大面具,红粉相间的肚肠如头发一般披散在面具后,手持钉锤的高大身影正跃下某个庄园的高窗。
“收购此人身份信息,来者不拒,确认无误即刻付账。补充:若能提供本人活体,手脚不全也可——重要备注:活体。”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为青树开门,“你们就是来做采访的大学生吧?快进来。”看年纪,他应该是维娅迪拉的大儿子埃里温。
维娅迪拉——古心教语中意思是闪亮的宝石,埃里温则寓意丰收。
“是的,打扰您啦。”青树将手中的点心袋子递过去,乖巧回答。
不得不说,扮乖的青树看上去就是会让长辈心生欢喜的女孩。她在电话中说自己是久安大学研究生,正在撰写心教历史论文,希望能了解一下心教教义相关的事,维娅迪拉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哎呀不要客气!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我阿妈已经很久没见过外人了——而且还专门来听她讲古,她别提多高兴了!”算算年纪埃里温也已经快八十了,但不知是否常年务农的关系,身体依然硬朗灵活,步速很快。
宽敞的院子里种了两棵树和许多花草,树荫茂盛,树下摆放着宽大凉床。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正摇着蒲扇,盘腿坐在凉床上向他们招手:“快来快来!”同时支使儿子,“快去把冰好的甜瓜拿出来!”
礼心以传统心教礼仪向对方鞠躬,维娅迪拉更加开心,把俩人挨个拉过来捧着脸蛋使劲揉搓:“哦哟快让阿婆看看~真是俊俏的孩子!看这漂亮的眼睛、雪白的皮肤,多大啦?说亲了吗?”
礼心从小到大没被人这样“疼爱”过,也没人敢。以至于他像一只被突如其来的疯狂抚摸而震惊到无法反应的猫咪一样,任凭对方撸来撸去挣扎不得。
青树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才没当场笑出声儿来。
埃里温端出水果和小麦茶,又把他们带来的点心装在盘子里,四个人围着小桌坐在树下,听维娅迪拉把他们俩从几岁换乳牙到昨天吃啥都问了一遍。
老人虽年逾百岁,却耳聪目明、脑子灵光,牙齿都没掉几颗,还能一口气啃半颗甜瓜。
“阿婆好久没回过铜页了,那边现在可好吗?现在大祭司是谁啊?还是那个有胆识的华阙罗吗?”
华阙罗——礼心父亲那无人敢直呼的名字,被维娅迪拉如自家小辈一般随意地叫出来。
礼心放下手里的小麦茶:“是的,仍是。”
老人眯缝着眼睛咂咂嘴:“那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啊,当年还那么年轻,就把整个教会都挑翻了。”她把爱吃的点心拿起一块,“不过啊,阿婆不喜欢他,所以不乐意回去。”
埃里温咳嗽两声。
“怕啥呀?”维娅迪拉给儿子一个白眼,“我都一百多岁了!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嘿!”
青树看了礼心一眼,礼心转了两圈茶杯,问道:“阿婆为什么不喜欢他?”
“就是不咋喜欢,你看他话不多,心肠和手腕可硬得很嘞。屁股还没坐稳就要给咱重新立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哎呀可烦得慌!所以阿婆就远远地躲出来种得利杆子!”
“得利杆子”就是心教植物甘叶树的俗称,树枝里剥离出来的植物纤维用上不外传的特殊技法就会制成堪比黄金的衣料。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或许就体现在《苦难书》中了吧。
青树于是适时地将话题引到此次目的上:“阿婆,能给我们看看您手里的《苦难书》吗?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多了解下教义变化的过程。”
维娅迪拉立刻下床,自己拄着拐杖也不用搀扶,麻利地带他们走进房间。
砖石结构的二层小楼房中,一楼是老人的卧室、礼拜堂、客厅和厨房,为了照顾母亲,埃里温从二楼搬到一楼。心教人家中或大或小都会有礼拜堂,也可以跟客厅共用,维娅迪拉家中是自建房,所以特意规划出足够全家人一起使用的面积。
只是比起礼拜堂来说,苦难之主的神像看起来有些小,甚至有点粗糙。被供在神龛里,脚边放着一束甘叶树枝。
“这是我阿妈从旧家背到久安的神主像,已经传了好几代啦。”埃里温解释道。
四个人先是洗手、礼拜,老人又拿起神像前的甘叶树枝,叫他们摊开手掌和手背,用枝叶轻轻拍打,低声吟唱着礼心听不懂的话。
他猜测这应该是古语的祈祷词。
在神龛下方的柜子里,维娅迪拉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三本古旧经书。
它们远没有礼心收到的那样精美,封皮是鞣制粗糙的皮革,用线手工装订,甚至没有书名,只拓印一尊神像。
礼心恭敬地接过来,小心翻看后转给青树,再拿起下一本。
经书虽然拿在手里沉甸甸,也非常有厚度,其实内容相当稀少——因为纸张太厚,从薄羊皮到树皮纸,每一张都比现在用的纸张要厚重很多。教义也非印刷,全部手写,经历这么多年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但仍可辨认。
翻开最早的羊皮版,里面是礼心和青树只认得一两个词的古语。很不好意思地请埃里温翻译,发现其中对信徒衣食两项的描写相当简单粗暴:
旧衣不可弃之,违者鞭三;
私藏食物者,鞭五;
私自宰杀家畜者,鞭五;
私藏肉糜者,鞭二十。
前路艰险,强壮者须保护幼弱,善医者须照看伤残,有家者须照顾无父母、无子嗣者。
礼心翻开成书时间更往后的一版:不可华服攀比,亦不可嘲笑他人衣着粗陋,违者鞭三;不可浪费食物,违者鞭七;肉与油脂、白盐,少食即可,野菜、嫩芽是自然恩赐,主可食之,吾等须怀感恩之心食之,饱食者不可对同袍吝啬,半块麦饼亦能分食——问起这之间的差异,老人反而有些迷惑:“咦,现在的教礼者不教了吗?”
两人齐刷刷地摇头。
“我小时候,教礼者还会着重测验大迁徙时期的教义呢。”埃里温接过话头来,他抱着手臂一边回忆一边说:“咱们祖先向东方迁移时路途中条件艰苦,人口折损很多,衣服烂成破布都舍不得扔,食物更是紧缺,肉类通过狩猎或家畜死亡才能获得,统一分配,每年每家只能分到一次,有时甚至只是一块油。所以这个时期对食物惩罚相当严重。”
维娅迪拉点点头,“等安定啦,人口多啦,家家户户有粮吃,有衣穿,咋还能为一口野菜饼罚鞭子嘞?”
青树反应很快,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后来有人就开始浪费了!”
“可不是!后来出生的孩子哪里知道曾经的苦,那么大一个菜团子说扔就扔啦!”维娅迪拉气愤地拍膝盖。
再往后的版本,就是维娅迪拉一直在用的,书写文字已经变化了。
调整的部分只有对浪费程度的细化惩罚,强调朴素节俭,诚实勤劳。
“以虔诚之心信吾主、以善良之心对待他人,若有人对吾主不敬,则必唾弃之。”礼心轻轻念出声来,快速翻完全本,里面甚至没出现一句“异教徒”。
“所以‘惜教’的惜也是这么来的。”埃里温说道。
青树与礼心同时“啊?”
“这个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这是为了当初传教翻译过来的称呼,原本族裔名称可长啦,我都不会说。当时大祭司为了传教,就提取教义里‘纯净灵魂’之意改成了发音接近的‘心’。”
两人又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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