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剃青皮寸头，生得膀大腰圆，横肉狰狞，有别于车内其他乘客，是一副盛年横死的大凶面相。他身着深蓝色客运制服，胸口处溅有好几处油点，内里是灰蓝色的旧衬衫，不知多久未曾换洗，领口有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污渍。

&esp;&esp;驾驶座座椅有几处破损，爆出内里黄褐色的脏海绵。皮革呈现不自然的柔软质地，每道褶皱都和男人的身体弧度严丝合缝，就像是镶嵌在座椅里十几年不曾挪动一般。

&esp;&esp;中控台和司机本人一样腌臜，杂物散落，尘土积存。揉作一团的塑料袋里露出半个白面包子，荤油滴落，凝固成一个又一个白色油点。旁边随意搁着一个旧水果罐头瓶，玻璃内壁覆有厚厚一层茶垢，深褐色的劣质浓茶在其中晃荡。

&esp;&esp;另一角歪歪扭扭地贴着文明提示语：

&esp;&esp;儿童身高一米二以下免票……车内禁止大声喧哗……严禁打扰司机正常工作……

&esp;&esp;视线往上，后视镜镜面中间有一道明显的裂缝。镜柄绑着一只褪色的红色吉祥结，缀有开国元勋的小像以及出入平安等字样。

&esp;&esp;小黑猫的视野重新回到司机，盯着那人后脑勺处的头皮褶皱，略一顿，抬爪朝天空挥去，轻巧地撕开重雾一角。

&esp;&esp;刹那间，一束日光从雾气的罅隙灌下，穿透玻璃窗打在司机脸上。原本看着还算正常的男人此时竟透出几分死气，皮肤迅速灰败，泛着异样的光泽，——那不是汗水，更像是某种粘液。

&esp;&esp;小黑猫的视线拂过后视镜。镜面那道裂痕不偏不倚，恰好将司机和车厢其余人的投影分隔两端，一明一暗，楚河汉界。

&esp;&esp;司机僵硬地侧过脑袋。他并未完全回头，只转过半只没有眼白的眼珠，浑浊的眼球夸张地凸出，阴森森的目光从肩头往后掷来，吓得众人登时噤声。

&esp;&esp;他喉结鼓动，发出黏腻的咕叽声，浑身肥肉跟着颤动起来。

&esp;&esp;“车、内、禁、止、大、声、喧、哗。”

&esp;&esp;司机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硬生生挤出来的。

&esp;&esp;众妇人被眼前这幅骇人的场景吓呆，瑟缩如鹌鹑，讷讷不敢言语。

&esp;&esp;不多时，浓雾重新聚集，阳光消失，昏昧的灯火再次笼罩车厢。那司机的肌肤纹理在朦胧中显得真实起来。他转过头，动作不再僵硬，口中甚至哼起二十几年前流行过的小曲儿。

&esp;&esp;乘客们则相顾无言，陷入诡谲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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