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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心在”而备受称赞。
父母因此而非常高兴,破例允许她与一位吉格拉小朋友玩耍。
“我从那个时候就明白,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无条件地爱护子女,至少我的父母不是。”
起床迟了五分钟、默写字迹不够工整、家务时留下一粒灰尘、讲话声调高了一度,都足以让她挨上几鞭。
“我必须体现出相应的价值,才能获得他们的认可,进而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比如交一位吉格拉朋友。”在这之前,青树只要跟吉格拉多说一句话,回家就会挨上一鞭子。
她父母的眼中,吉格拉是灵魂肮脏的下等人,跟他们来往是会被污染的。
“所以我就要成为一个虔诚而优秀的以利可预备役:《苦难书》背得足够流利,行为足够自律刻苦,在任何考试中都是第一名,让他们对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对我撒的每一句谎都深信不疑。这对我来说很容易。”青树的语气中并无自傲,反而自嘲地摊摊手,“怎么说呢,都怪他们把我生得如此聪明!”
通过布施,她开始对心教之外的世界感到好奇。于是九岁的小姑娘就一个人溜出心教社区,混迹在流浪者中间寻找那个听她背书的人——别说现在听这些话的礼心,就连那个流浪者都被她吓到了。
“你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胡子拉碴的男人说道,他甚至开始生气,“一个小孩儿跑到这种地方来,你不要命了吗?!快点回去!”他不愿用自己刚掏过垃圾桶的手去碰她,便挥舞着胳膊撵人,“快走快走,还记得路吧?我看着你回去!”
“我不,”青树仰着脸蛋看他,“我是来找你的!”
男人露出一脸疑惑:“干吗?”
“叔叔,带我去外面玩吧!”
看到礼心的表情,青树哈哈大笑:“你现在的表情跟胡子叔当时一模一样!哈哈哈哈他觉得这个小孩实在是有毛病!”“胡子叔”这个称呼,让青树脸上第一次露出格外怀念的神情。
“你这样做……实在很冒险,万一你遇到他之前就被别人带走,万一他是个坏人……”对心教徒来说,异教徒本身就是危险。
青树点点头:“嗯,胡子叔也这样说。但你知道我为何笃定他不会拒绝我吗?”
当小女孩稚嫩脸蛋上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挨个询问“您想听听我主的故事吗?”只有他没有不耐烦,而是微笑着说“好啊,我很想听。”
童音朗诵着大段大段也许她自己还未曾明白的教义时,流浪者也没有过一丝嘲笑,他沉默而认真地倾听,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那时青树还不懂什么是“温柔”,她只是以一个孩子的直觉认为:他肯定不会伤害我。
“你多大了?”他轻声问。
“八岁。”青树清脆地回答。
“八岁……一样大呀。”他喃喃自语。
青树问:“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我还可以再为您讲述主的故事!”
男人笑了,先摇头又点头:“那麻烦你,我还想再听一遍流浪少女是如何指引苦难之主的。”于是在接下来绘声绘色的讲述中,他甚至配合“流浪少女”的要求,躺下来扮演昏迷的“青年主”。
“听出来了吧?我很像他死去的女儿。”青树说,“我也是从胡子叔身上才知道,原来‘父母的爱’可以是那么温暖,而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
也许是想找回与女儿相处的时光,也许是怕如果自己不答应,这小丫头万一在别人那里遭遇不测可怎么办。男人从那之后,半是无奈半是开心地成为青树在世俗社会中的保镖兼导游,会用不多的钱给她买冰淇淋,攒很久带她去一次游乐场,还会在心教徒发现他们时协助她演一出传教的戏码。
他不肯告诉青树自己真正的名字,青树只好因为胡子而叫他“胡子叔”。他反而很开心,说女儿以前也会叫他“胡子爸爸”。
渐渐地,青树知道了他的过去,在久安来说稀松平常的故事。
同许多在矿业工作的人一样,原本生活稳定的胡子叔因为公司破产而失业,年仅六岁的女儿却又查出罹患重病,治疗需要很多钱。他与妻子变卖家产、借债、不停工作,一个人打三份工,拼命赚每一分能赚到的钱,却还是没能留住唯一的宝贝。
女儿在刚过八岁生日不久就离开了他们,妻子也因悲伤过度和积劳成疾,在一年后去世。
男人如行尸走肉,在还完最后一笔债后流落街头。失去一切希望与活着的动力,他原本打算在女儿生日那天,买一个小蛋糕吃掉后就结束生命。
但是他遇到了青树。
一个跟女儿一样大、一样可爱,会给他讲故事的小姑娘。他觉得这是女儿冥冥中给他的指引,让他帮助这个小姑娘完成心愿。
“虽然一直叫叔叔,但他就是我在世俗社会里的父亲。他会把自己打理干净,带我去从前工作的矿场、看挖矿机如何工作;带我去家庭餐厅吃套餐;会教我分辨不怀好意的男人、在久安生存的方法,甚至教我防身术。”
不会叫她在凌晨擦洗神像、背诵全书、忍饥修行。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礼心对这位胡子叔产生了好奇。
青树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死了。”
那时,胡子叔已经不是流浪汉了。因为时常“聆听青树的教义”,混了个脸熟,他因此能在吉格拉店铺里寻得一份包吃住的工作。青树十五岁去世俗学校念书,他甚至去出席她的家长会——以利可父母是绝不屑于出现在异教徒学校里的。
就是在那天晚上,为了从黑帮流氓的手中保护青树,他被打中了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
看到礼心抱歉的样子,青树摆摆手:“感谢我的无知和勇敢,让我抓住了胡子叔。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但已经知道‘我一定不要’什么样的生活。”说到这里,她看着礼心。“想不到吧?我可是一直过着双面人生活呢哈哈哈哈哈!”
与其说父母过分相信她,给了她伪装的空间,倒不如说当他们眼中只存在一种事物时,便永远不会看到其他东西了。
“所以当教会选定你做我伴侣的时候,你才决定破釜沉舟吗?”
“嗯。”青树垂下眼睛,“但也不止是因为这样。”
她想看看,如果她不再是那个优秀的以利可女儿,她的父母还会爱她吗?
会像胡子叔那样,即使发怒责骂,也不顾一切地保护她吗?
对父母承认举报告示中的一切都是真的,看到父亲手里握着的鞭子时,青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们不肯相信,说她疯了。
把她关在家里面对神像跪下,等她在神的感召下“恢复正常”。
“结婚前,教会会验证女性的贞洁,到时候你们就会信了。”青树用一句话,终结了父母所有的幻想。他们不再愤怒,连哭泣都没有了,只是像干枯的树枝一样立在神像前,说他们犯了大罪。
青树久违地被允许睡在床上。
半梦半醒之间,父亲将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而母亲压住了她的手脚。
“这是我们唯一能够给你的赎罪……放弃不洁的身躯……去神明那里洗涤灵魂吧!”母亲哭泣着说。
“法礼者可是会成为下一任大祭司的!你们的孩子也会成为大祭司!你毁了这大好的机会!毁了我们进入教会的唯一机会!”父亲双手勒紧绳子,对她胀得紫红的脸吼道,“绝不能让你这样的污点从我们家里走出去,‘不肯受辱而自尽’,是保全你最后的脸面!”
礼心目瞪口呆。连回来的阿织都愣住讲不出话,端着几盘小菜忘记放下。
他是第一次听到青树讲那晚的事,怪不得她会只穿着睡衣就逃了出去。
青树从阿织手里接过盘子,顺便往嘴里扔了一块鱼肉条:“所以说嘛,平时就要多多锻炼、多多摄入优质蛋白质,不然两个常年吃不饱饭、睡不好觉的瘦子,哪有勒死人的力气?”
虽然在笑,可是被亲生父母动手杀死的绝望和悲伤,依然在她的语调里残留着。
比起青树的遭遇,现在自己的犹豫又算得上什么呢?
青树双手在他面前重重一拍:“好啦!不要摆出这种难看的样子。礼心你跟我不是一种人,也不需要参照我的经历。”
礼心叹了一口气:“小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到底为什么在迷茫。”
“不太需要问吧,看得出来。”她在礼心和阿织之间看了两眼:“人类天生就是欲望的动物,有人顺从,有人抵抗,而心教是扼杀欲望的宗教。这本身就是摇摆的过程,不必对自己感到失望——也不要逃避。”
“一只眼!你可以当老师耶,讲话好有哲理!”阿织由衷地敬佩。
“当然啦,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年若是没有出走,我说不定也是第一个女性教礼者呢!”说道这里,青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青树说,“虽然可能没什么关系,但是我被关在家里时,卡利福曾经来过我家,与我父母密谈。”
卡利福那时已经是教礼者了,青树做过他的学生,想必他对举报之事比谁都更在意吧。礼心一边皱眉,一边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壁上覆盖着薄薄水汽的、能闻到水果香气的冰凉啤酒。
“青树老师,我有问题!”阿织一本正经地举手。
“好的阿织同学,请说!”青树一本正经地回答。
“请问老师,谁的手里最有可能会有更早版的教义呢?”
“这个问题很好,在老师说出答案之前,阿织同学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呢?”
“有的老师!”
“很好,请说出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就是:年纪大的人!”
“真是太棒了阿织同学!你推导出正确答案!让我们为阿织同学鼓掌!”
两人有来有回演了一出小剧场,又兴高采烈地一起鼓掌,同时看向礼心。
礼心正端着果味啤酒小口啜饮,甜味混合着酒精在他口腔里蔓延,微量气泡一边扩散一边滑过喉咙时,带着隐隐约约的针刺感。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年纪大的人?算是个办法吧,虽然从这两位嘴里说出来就像在闹着玩。
“提问:礼心同学,你认识哪位足够长寿的老人家吗?”青树问道。
礼心好好思索了一番,摇摇头。他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其他祖辈的亲戚,虽然教中不乏长寿之人,但若是法礼者去询问肯定会惊动不该惊动的人。
“这种小事就包在青树老师身上吧!”青树把手掌贴在心口,信誓旦旦:“跟礼心同学不一样,我从小就很受爷爷奶奶欢迎,等我来给你打听一下。”说完举起手里的酒杯,“今天就好好来喝一杯吧!”
阿织点的食物陆续上桌,浇盖着浓厚芝士的披萨、油炸鸡块、岩烧烤肉、辣拌虾、奶油绵绵冰、水果雪糕碗——像油脂与糖分的阵法一样摆在礼心面前。
“我不能继续喝了,回去会被发现的。”一身酒气可没法进社区的门啊。
“那就住外面呗。”
阿织又高举双手:“来我家、来我家!”
“我不能——”在教外夜宿是要跟教会报备的,尤其是身为法礼者更不可以。可是话说到一半礼心就咽下去了,现在才来说“我不能、我不能”的,有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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