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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避雨(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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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伤桐快步走了进去,扔下一句“送一只浴桶进来”,便用一块银子将那人打发了去。



上房床上的被子柔软得像水,我几乎已忘记了在一张体面的床上睡觉是什么感觉。只可惜这么好的床让我来睡实在浪费,光滑的缎面被子与草席地板于我而言没有区别。



反倒是睁着眼发了一会儿呆后,隔壁淅沥的水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是他在沐浴。我转过脑袋,朝向挨着他房间的那一面墙。他现在是在用手试水温,还是已经脱了衣服悄无声息滑进浴桶中了?



我眼前浮现出他后腰上的淡淡淤青,那是前夜被不经意间压在身下的石头硌出来的。我耳中的水声越来越响,从温和的水花泼溅,逐渐幻化为暴雨中驰奔的巨浪,腥咸的湿意仿佛已溅到了我鼻端,然而在下一刻,一切幻想与隔壁的声音一道戛然而止。



我茫然低头,看见被子被我扯出了一个洞。



忽然,隔壁又响起“哗啦”一声。我心念一动,刚刚凝眸,湿溻溻的脚步声紧接着响了起来。他从浴桶中出来了,可千万不要摔跤。



我们自是没有隔天离开,而是在允城逗留了几天,一为购置必需品,二为让马好好休息。



允城虽然地处绀州,却已没有桃仙镇那般外道横行的风气,盖因近三年来治管此地的是位秦氏出身的大人,秦家虽远不够资格跻身五大世家,却也是旃州那边小有名气的望族。



将这些告诉我们的是个铁匠,不知道她原本是哪一路外道,但自从秦与山入主允城后便与城中其他外道一样开起了阴阳店铺,表面上卖的都是普通物品,暗地里也承接别的生意。我们要买马掌,戚伤桐流连了四家铁匠铺后,进了这位娘子的店面。



“允城原来是谁的地盘?”



“火衣派。但有一天他们突然退出了允城,接着秦与山就做了城主。”



“火衣派被秦家抓到了什么把柄吗?”



“哪有,秦家花了钱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她懒懒地一笑,“贪得无厌,爪子越伸越长。”



戚伤桐问:“秦家?”



“谁都一样。”她抓起扇子对着自己用力扇了几下,好像不愿意再谈下去,“公子若没有别的事,就不要耽误我时间了。带我去看看你的马吧,你们自己大概是不会换马掌的。”



她锁上店铺,跟着我们回了客栈。沿途中,街道上忽然响起一声吆喝:“死囚送斩,闲人退避!”



走在我们前面的行人自觉地让开一条宽敞的通道。



铁匠娘子讥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让一让,不然他们会拿鞭子抽你的。”我这才后知后觉地退到路边。



一辆囚车吱吱呀呀地从我眼前驶过,里面装着一具筋骨松散的身体,和一双闪着尖锐怒意的眼睛。



那双眼一开始只是平平直视着押车的人,当我目送他远走、准备移开目光之前,他蓦地回过头来,目光盯在我的脸上。与他对视的那一刻,我已从他目中找不见愤怒,仅剩一些怅然。



“那是谁?”戚伤桐问。



“不是说了,死囚,每隔两天就要斩一个。”



“他所犯何事?”



“都是要死的人了,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呢。”铁匠娘子轻嗤一声。



戚伤桐发出一声微小而轻盈的叹息。我忽然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铁匠娘子去了客栈的马厩,利落地拆下马蹄上的铁掌,将新的一个个钉上。她将磨损了的旧马掌收了起来,抹了一把汗,对戚伤桐笑道:“允城不宜久驻,戚公子早日走吧。”



戚伤桐面露诧异:“原来你知道我?”



“先前看见你带着傀儡,心里有了些猜测,但不敢认,直到刚才才敢确认。”



戚伤桐笑问:“这是为什么?”



她将一只旧马掌放在手心,让他来摸:“一个多月前,它们的铁掌也是我换的,这上面有我的标记。它们当时的主人是个趾高气扬的富家少爷,向我打听公子下落,我受别人嘱托,给他指了个错的方向——”她见戚伤桐摸到了那块印记,便露出一个爽朗笑容,“既然公子已杀了他,我就不必担心他回来找我报复了。”



“我没有杀他。不过他就算是要报复,也不会找你的。”戚伤桐道,“替我谢谢那位嘱托你的朋友。”



铁匠娘子一愣,随即道:“好。”



第四天,我们动身离开允城。小布很不乐意,说客栈的床他还没有睡够,嘟嘟哝哝地爬上了车。



我趁机观察了一下小布的身体,他身躯外头罩着的那层皮肌理细腻,完全看不出材质。我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该不会是人皮吧?倘若真是,难怪他对身上穿的盖的材质那么挑剔。



我们从另一个城门出了城,马蹄钉上了新掌,赶起路来都平稳顺畅不少。戚伤桐百无聊赖地掏出小刀,拿了一块木头放在手中雕刻,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们说话。



“从绀州穿过去,就是旃州了,整个州内都有燕家的人,现在一看,每一个燕家人应该都已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了。”他语气轻快。



“在青鳞河坐船,可以直接到蠲忧山脚下。”我说。



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连兄对于水路想必是很熟悉了。”



“我可不……”我反驳的话出口一半,才意识到他又在揶揄我,不由闷闷道,“你也听说过不少我的传言。”



“只这一件而已,神乎其神,想不记住也难。”他又道,“这样的经历万中挑一,连兄有没有想过寻根溯源,去找你的家人?”



“没有。”我说,“以前没想过,现在……没什么好找的。”



他发出一阵了然的笑声。



我体会到一种前半辈子从未体会过的羞恼。驮着婴儿的白马、逆流而上的鲜血……这些我作为妙殊宗的连悉骅理所当然接受了的事,在如今看来竟变得充满夸张与虚伪。



我不是因有这些与众不同的经历,才与同门弟子们殊分。而是师长从我身上看见了我从小展露出的不俗,才为我编织一个更为神秘的过去。就像……各大宗门世家千百年来走出的每一个“天才”、“宗师”一样。



当我失去过去的眼睛,方能看清过去的谎言。可是除此之外,我所攀登上的那么多台阶,又有多少是早已暗中铺设、让我注定会跨上去的?



我的身体像冻住了一样,僵硬地摔下车去。



我还无知无觉地保持着握缰的动作,小布的一声尖叫将我惊醒过来:“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抖了抖,看见我的傀儡身体脸朝下地倒在我们经过的路边,而真正的我——一缕魂魄,还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车前。



小布从车内爬出来,又狠又快地控住即将脱缰的马匹,吼道:“你快进去!”



没等我动作,泠泠的铃声便响了三下,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我拽进了车内。我眼前天旋地转,定神的刹那,便见戚伤桐放大了数倍的脸。我已被他握在掌中。



“小布,停车。”



小布答应一声,缰绳一收,使马匹慢下来。他跳下车,往我的身体奔去。



我动弹不得了,才发现自己被装进了戚伤桐手中雕了一半的木人里面。但我还能说话,十分迷惘地问:“我怎么了?”



“失魂落魄,就是你刚才的状况。”他的手掌将我的大半个身体覆盖包裹,我仿佛一叶风浪中失控的行船,重新扎上了锚。



“可是……傀儡的身体不是能固定住我吗?”我自没有怀疑他的本领,但只是后怕,但凡他和小布晚动一步,我是不是就已经下黄泉了。



他皱起眉,若有所思道:“你这样的情况,大概有两种原因。”



我忙问是什么。



“一种是你原本的身体在附近,与你的魂魄相吸引,你就被从傀儡的身体里拉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我说,“还有一种呢?”



“你平时心神不宁时,定在躯体里的魂魄就会有松动,而这一次恰好又在……”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完,就被小布的声音打断。



“公子,他的腿断了。”



那具傀儡被拖上车来时,衣服已经是破破烂烂的,两条小腿被单独放在一旁,整个身体矮了一截。



戚伤桐摸着断口上的木茬,遗憾道:“还好能修,就是用起来会差一点。”



我们只好停下赶路。他坐在路边用一套简单的工具慢慢将断面削齐整,然后取了几块碎木块做榫卯,将断处连接。



我被他放在腿边,踩在他的衣服上,看他手指灵巧地推过木头,木屑即如雪花一样从他手底下飞出来。



我随口问道:“你雕这个小人的时候,是打算将它雕成谁的脸?”



“一定要是谁吗?”他反问。



“那我换个问法:什么样的脸?”



他飞快答道:“你的。”



我怔愣了一瞬,只可惜此刻不能去抬手摸自己的脸。



“只不过还没雕完,你将就一下吧。”



他的平静衬得我心中的百转千回都像自作多情。



我只好拾起另一个话题:“你刚刚说,正好又在什么?”



他手上动作不停,疑惑道:“什么?我忘了。”



他不想告诉我。我没再追问下去。



一盏茶时间过后,戚伤桐快要收工,正欲将我拿起来,给我看看他修好的腿,忽然响起一阵急迫的马蹄声。



被我们甩在身后的允城方向,道路尽头升起一团尘土,不多时,一人一骑从混混茫茫的烟尘中冲了出来,势如奔雷,挞伐而来。



戚伤桐转过头深深凝望着马上的人,蹙眉问道:“他身上可带了什么东西?”



小布说:“有,他扛着一只好高好大的旗子,黑色的。”



戚伤桐一把抓起我,塞进了袖里。



我大惊:“哎!”眼前只剩一片昏暗的蓝,那是他衣服的颜色。[§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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