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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茶壶里怎么有酒(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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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这说法新奇。你怎么还信命数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虚无么?我不这么觉得。”他露出一个稍显莫测的微笑,继续往上走。


我们爬上了那个叫扫星崖的地方。


他爬到一块岩石上坐下,招呼我也过去,说:“这儿的风景很好。”


我举目环眺,漆黑的苍穹如触手可及,星斗像一场静止的雨压在头顶。


“你看见的是什么?”我问。


“光。”他说,“你呢?”


“是星星。”我忽然很想告诉他那些不可及之物的具体形状,下一刻,他向我摊开了手掌。


我在他手心点出几个点,为他画出北斗与牛郎织女,告诉他肉眼可见的星不比一粒白芝麻大多少,但每一颗星的排列都暗藏无穷玄机,自古各脉传承中一直有人从繁星中感悟至理,得证圆满。


他似懂非懂地聆听着,时不时点头,我意识到有的话不该当着他的面说时已经晚了,仓促又生硬地改了个口,将话题转回北斗星:“这是把勺柄会转的勺子,春末的傍晚它的勺柄是指向东南的,随着夜深,勺柄会向南、向西转,待到天亮之前,勺柄就指向西北了……


“我幼时练的基本功中有一本叫作《神斗精机》,便是对着北斗观想一夜,我站在启寿峰顶,一开始只觉得天那么高,地那么远,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就站在那里睡着了,隔几日师父查验功课,故意以书中深奥之处刁难,我竟能对答如流,那真是个奇妙的功法。”


我惊觉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啰嗦。或许是在他面前,我实在太无趣了,只好从我平淡如水的一辈子中抖落出些有意思的事来,显得不输于他。


他神情恬淡地问:“连兄,你仍在犹豫吗?”


“我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摇了摇头:“看来是还在犹豫了。”


我沉默下去。他说得真准,我在这选择的岔路口已经站了很久,我半颗心向往着回去,半颗心无法释怀他体内的蛊。我多希望能有另一个我来分忧解难。


他轻叹一声:“连兄,有时剑斩不断太过牢固的牵挂,但人可以解开。你为什么从不问问我呢?”


“我……”我的心飞速地搏动,几乎令我产生窒息的幻觉,我听见自己嗓音紧涩地问,“我该问什么?”


“你可以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妙殊宗。”


“你能……”我愣住。


他对我点了一下头,眼形微微弯起。星光化作雨飘落下来,全部汇入他深不见底的眼中。


真的下雨了,转眼间,乌云遮星蔽月,真似天上的仙官拿着扫帚将洒满夜帷的星星点点碎光扫去。


戚伤桐拢起摊开的手掌,轻搓了一下,对我说:“趁雨势不大,我们下去吧。”


我跳下岩石,伸手扶他,他只搭了一下我的手心,就轻巧地跃了下来。


开始只飞着发丝般的细雨,走了半个时辰,雨势忽然转急,将我们兜头淋了个透。他拽着我奔跑起来,我担心他滑倒,不停地大声喊他慢一点。


他亦大声回我:“没有事的,我听得见!”声音中带着我听不懂的雀跃,仿佛雨滴打在叶子与石头上的声音是鼓点,越响越急则越令他兴奋。


不远处传来“轰”地一声巨响,他猛地停下脚步,我差点撞上他的背。


他转过头来问我:“怎么了?”


“好像是前面有段路塌了。”


他“哦”了一声,继续拉着我走。


我踉踉跄跄地,讶异地问:“你还要走吗?”


“就快到了。”他没有回头,一步溅起一朵泥水的花,“避雨的地方。”


那地方甚至不配叫作一间屋子,它只有两面半块墙,只能算一个竹子搭成的棚。我与他钻到了棚子下面,说来奇怪,这摇摇欲坠的简陋竹棚竟将所有的雨滴都拦在外面。


湿衣贴着他的身体,他打了个寒颤。


“生点火吧。”这不知何年何月搭建的屋檐下堆放着一些落满灰的物件,上面挂着的蛛网上,连蜘蛛都死去了。我从这些旧物中找出了火石。


他挑了挑眉,说:“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避雨了,都没发现这些东西。”


我说:“你肯定也没被淋成这样过。”


他笑着耸了耸肩,问:“光有火,哪有柴来烧呢。”


“你要是不心疼木材,我就是上好的柴火。”


“连兄可真奢侈。”他说,“我不心疼,你自己的身体也说烧就烧?”


“有何不可?”


“不用了。”他从我手中拿走了火石,“雨总会停的,我们等一会儿就好。”


没等到雨停,他很快便靠在我身上睡着了。


他睡相安静,额角搁在我肩上,无论睡得多沉也绝不多倚一分。我有些想给他换个舒服的地方枕着,想来想去竟只有我大腿上了,他多半不喜欢,只好作罢,用另一只手掌托住他的侧脸,将他的头往上扶了扶。


雨下到后半夜,势头一点不见小,反而有水漫进了棚下,浸上我的小腿。


我从昏昏欲睡中惊醒了,欲提醒他,却发现他呼吸不对,脸上一片灼烫。


“戚兄,戚伤桐。”我叫了他两声,他嘟哝着没有回应。我一时竟分不清,他这是发起了烧还是蛊发作。


一筹莫展之中,我只得将他抱了起来,远离越涨越高的水。


“啪”。棚顶上的一根竹子掉落下来,砸在我头顶。


我心中一凛,当即带他跑了出去,不过几息功夫,那竹棚在我身后倒塌下来。


浑浊的水流从我脚背上湍湍流过,我艰难维持着平衡,一步一晃地向山下走。


在此时,他开口了。


“你……小心一点……”


“管我做什么。”我问,“你怎么样?”


“嗯?”


我又重复了一遍。


他提高了一点声音:“你说什么?”


我侧头一看,才发觉刚好是他听不见的那只耳朵贴着我嘴边。我大声说:“你难受得厉害吗?再等一等,我就带你回家。”


他“嗯”了一声,伸出一只无力的手,指了指某一方向:“走那边,近……”


我将他搂得紧了些:“好,你少说点话。”


他的脑袋拱了拱,算是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含含糊糊地说:“跟我说说话……”


我心中突地一跳,这怕不是真烧得不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答应得敷衍,他又问:“什么?”


我只好一直用高声对他讲话。


他的躯体在我怀中颤抖了起来。


“你很冷吗?”


“唔,不……”


那黏糊糊的勾人尾音又出现在他口中,我瞬间全身过电似的发麻,苦笑起来。这是生病与蛊发撞在一块了。


他没有要求别的,只会在我停下说话时不满地动一动身子。我偶尔低下头查看他的情况,会发现他呼吸急促,泛着病态嫣红的面颊与失神的眼中亦透着一股缱绻绸缪。


我一时忘记了言语,在他无声的催促中,只得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戚伤桐。”


“戚伤桐……”


他忽然紧闭起双眼,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将脸埋进我的衣服里。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蓦然明白了这雨声意味着什么。


雨声遮住了太多声音,也挡住了他感知外物的存在。为此,他不得不调动全身的感官,使感受贴近于我。我的任何一个触碰、一声呼唤,对他而言都是莫大刺激。尤其是在他无暇视物,也无暇思考的当下。


我们像两个刚从河底爬上来的水鬼,湿答答地出现在空庐的门前。


当时小木撑着一把伞,在院子里面踱步,模样甚为焦急。我叫了他一声,他跑了过来。满院的花被雨打落不少,花瓣在他脚底被碾成泥。


我与他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冲进了屋里。


不到半个时辰,终于将戚伤桐安置好。屋里点了一炉炭火,他穿着干燥的衣服,裹在暖烘烘的被子里,神志不清地吐出破碎的呼吸。


小木拿着一条干布,将雨水从他结成一缕缕的头发中吸走。


我拖了把凳子在床边坐下,问:“小布去哪了?”


“看到雨大,知道你们没带伞,就上山找你们了。”小木平静地说,“别担心他,不会出事的。”


“平时就不常出门,一出门就遇上这么大的雨,真不凑巧。”我叹了一声,“我去镇上请个大夫吧?”


“别去。”小木说,“厨房里有治风寒的药,你没事就去煎一副来。”


我站起身,又停下:“药怎能乱吃?你怎么知道是风寒?”


“那就不吃了,反正是会好的。”


我一噎,不可置信道:“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他和我们不一样,生了病要服药调理,不然轻症久拖成重症,或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更何况,他可不能病倒,我还指望和他一起东行。


小木嘟哝道:“那你去嘛。”


我气哼哼地跑去厨房煎了一副药,故意在他门前支起炉子,将药的苦气扇进房内。过后我才想起,屋里的两位都是闻不到的。


我没什么看病的经验,只能看那些药材的颜色都被煮进汤里,就关了火篦出一碗,端到戚伤桐床前。


他竟已醒了。


小木又在一旁凉凉地说:“公子已退烧了。”


滚烫的红从他脸上褪去后,露出苍白的底色。他身体虚软得只能将头侧过一些,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安抚般的微笑。


“那是药吗?”他问。


我捏着汤碗边缘,讪讪道:“是。”


他说:“连兄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做出来的一碗,我不尝一口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松懈了下来,轻松笑道:“这可不是菜。”


他眼中也露出一丝柔和:“这样才对,你们两个,别愁眉苦脸地在我面前呆着。”


小木腾地一下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我去把小布找回来。”


我把药碗搁下,望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道:“怎么你一醒,他就好像开始闹脾气了?”


戚伤桐问:“是我醒来才闹脾气的么?”


我想了想:“倒也不是,你昏睡的时候他也有些……”我摸了摸鼻梁,“似乎故意不想给你医治一样。”


“我的确不需看诊用药。”他说了句让我迷惑的话,见我露出诧异之色,他喉结颤了颤,继续慢吞吞地说,“他还在介怀心颜姑娘做的事情呢。”


许久没听到那妖女的名字,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待我想起她是谁,刚欲脱口而出,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忽然心中一震,道:“那虫子还真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我简直要被自己这说法逗笑了,我不相信会有如此荒谬之事。


“延年益寿说不上,它的确能化解体内病气与淤毒。”他轻咳一声,我为他倒了杯温水送到他唇边,让他抿了一口,“她喂我服下蛊虫之前,是这样说的……不管怎样,也不算骗人。”


我现在知道了,多半是他主动张的口。


我郁郁道:“你这个脾气,确实还是让傀儡替你出门比较好。”


他疲惫的双眼在我身上虚虚凝视片刻,道:“连兄想错了。不会伤害我的人就是不会伤害我,此事我看得比谁都清楚。”


他的声音仍十分无力,却含有一股不可动摇的确信。


当我与他对视之时,我竟找不出话来反驳。毕竟,任何一人看到他那双眼睛,都不会质疑,那双几乎没有视力的眼,亦是一双悉晓千百般画皮之下的本相的眼。


“反正,她不会再见你了。”我喃喃重复起那一日他告诉我的话。


“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了。”他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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